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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o.31|專訪王俠軍|臺灣・新瓷美學 八方新氣王俠軍

面對八方新氣的作品,只要靜定一會兒,便能從靜感受到動。那白瓷明明是如如不動的,卻怎有光影風紋流轉,一時分不清是器物位移了,還是人已不在當下?
名為「八方新氣」,最重要的,就是傳達「氣」。「魏晉南北朝開始講氣韻生動,中國文人又如何表達『氣』?我們的瓷器跟傳統最大的不同,就是用光影、結構、律動展現氣的變化。」
王俠軍說,從東漢1800年來的瓷器都講求飽滿渾圓、柔美典雅;他顛覆既有的觀點與作法,從陰陽調和、有擔當、展剛毅的美感,重新定義瓷器的氣度。

文|吳思瑩


氣韻生動的新瓷美學
即如「NEWCHI」為八方新氣之名,「New China」就是王俠軍正在進行的新瓷大業。「瓷器過去都是一目了然,現在每個角度都有很多變化。」
由於瓷化密緻過程必須經歷1300度高溫,15%的巨大收縮率,只要調一點點,都很可能變軟、扭曲或龜裂。「這是做瓷器最大的難度,再加上我們要用手工去刻,初步準備工作都花很多力氣。」
我們現在看到一件件白得透光,展示出來的完美作品,背後卻有無數無數的失敗之作。王俠軍平淡地說,他們每件作品平均合格率是30%,收藏品良率僅為1%。「不僅最好,更要唯一!」在他的創作實踐裡,每個作品都是當代文物,都是未來代表當代的設計。
「每個時代都要寫自己的故事!」這是王俠軍用雙手詮釋他認定的「與時俱進」,而他,仍日夜不怠,要超越傳統,顛覆不可能為可能。

曾經,那是一個吹玻璃的身影,黑黑一雙手,連手紋也滲了色料,洗也洗不掉。
現在,這個身影,徐徐灌注純白瓷漿,他把吸納萬色萬光的白,鮮活成萬色萬光都比不上的明豔。
他是──王俠軍。
從琉園到八方新氣,從光彩絢爛的玻璃到不染塵埃的白瓷,王俠軍自一條人煙罕至的路走往另一條前不見古人的崎嶇之路。這一轉向,觀者總訝異:琉璃做得國際知名,為何跨界瓷器?王俠軍淡然笑答,「瓷器是我最初的夢。」
只是念念不忘四個字,他往前飛奔,超前了在美國學吹玻璃的年輕王俠軍。
「從琉璃到瓷器,對我的創作來說,就是換個題目。因為人生除了琉璃,還有很多可以著墨。」即使是輕輕鬆鬆說換個題目,在他的人生裡,沒有什麼事情是玩票,合該都是全力以赴。王俠軍用三年走遍全世界走遍,再耗三年交白卷,「那時分不出泥土燒有很多種,什麼是瓷器,我們完全不懂。」
經歷過吹玻璃失敗又成功、極度高溫的淬鍊,王俠軍明白,要做完美的東西,投入多少是無法算計的。
自信如他,「那時想,半年了不起,沒想到要走那麼多年。」一直到現在,有個啟發他總存在心裡,像一堆小火苗,日夜不息。「二十多年前,我帶著白卡紙做成的模子,去拜訪日本金澤一家自動化的瓷器工廠。社長告訴我,用這樣的設計做瓷器哪裡會變形會彎掉。我當時心想:這肯定是訂單太小,不願意做的託詞。」離開前,瓷廠社長要他留下兩張圖試做看看。
回臺灣後,王俠軍旋即投入琉園創設的工作,也擱下了留在金澤的瓷器夢。半年時間過去,收到金澤社長寄來的盒子。打開來時,王俠軍當初設計的一只小杯子帶了四個托具赫然在內。「相當精采!小盒子裡燦爛無比,發亮奪目!」他沒有想到遍全世界最後是日本人啟發了他,「金澤老先生,讓我們知道事在人為。當全世界說不行,嫌麻煩,有這樣一個老團隊萍水相逢, 一毛錢不要,完成我的夢。」
從此,他知道:想做的,沒有不可能。

「物件和我們的關係多麼密切!只要去看一個人使用的器物,就能傳達他的性向、風格和品味。」對於生活美學,王俠軍用理性的設計、一步步構畫發想,勾勒了他心目中,人與物,人與生活的互動。
他總以為,物件是人的某一種寄託。
就從「英姿」這件作品談起。「成功者的姿態是什麼?承擔、負責任、頂天立地、心胸開闊…..我去解構這些特質,摒棄了委婉的圓桶形狀,再讓主結構往外翻,最後加了鋪首,以圓環帶動視覺。」
幾句話說明的發想意義,這就是王俠軍一直以來認定的:好設計不能只靠直覺,一定要能講出個道理。如同「英姿」肩膀飽滿,像一堵牆迎風面對挑戰、挺身而出的擔當,難怪讓一位收藏家告訴他,每天回家,都要和這件作品對看。
有這樣的知音,王俠軍知道,他值得為了知音的共鳴,不惜代價追求極致。他知道,人們收藏的八方新氣,不只是工藝造型的美學品味,更是彼此分享在這時代所創造的歷史意義。

握著手上的「海量」茶杯,也是建築師安藤忠雄的藏品,王俠軍喝一口茶,為自己追求高門檻的人生下了評註:有人說我們做得比中國官窯還官窯,我則說我們是官窯的浪漫。因為我總是堅持再一次再一次試下去,「不僅最好,更要唯一!」只有創新,走出古典,才是現代新瓷該有的語彙。


(原載於2015年4月號華航機上雜誌Dynasty,引用轉載需註明出處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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